外卖小哥自救系统
01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刹车声，轮胎与路面摩擦出一条长长的黑色印迹，一辆满载着工地沙土的大型货车从转角处径直撞向极速行驶中的电动车。
看着面前散落一地的餐盒和淋漓狼藉的汤汁米饭，李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度将摔倒在路旁的快餐车扶起。路旁草窝里响起“滴滴”两声之后，传来一段特属于机械人冷冰冰的警示：“很遗憾，运餐挑战失败。请确认信息之后再度发起挑战，注意：外卖员自救系统已经开启，三小时后系统将进行自动升级。”
李睿点击了屏幕上弹出的“确认”一词之后，掀起了外卖储藏箱查看。果然，里面满满当当装着餐饭和饮料，塑料包装袋上冒出缕缕热气，隐隐约约能够嗅到从缝隙中溢出的各式饭香。
交通信号灯已经由绿转红，就在他被货车撞倒那几秒种的时间内，熙攘的车流人潮极其短暂地停歇了一会儿，仿佛眼前滚动的色彩画面被按下了暂停按钮。但等他将运餐车扶起之后，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李睿捡起了掉落在一旁的手机，简单翻看了两遍，手机没有任何破损，甚至屏幕连划痕都没有出现。
他在心里感叹着：虚拟世界的破手机，可真是顽强。
02.
这是李睿被被困在了‘很好吃’外卖软件开发的自救系统之中的第三天，只有完成系统给定的一件件运餐任务之后，他才能脱身，离开眼前这个由一串串数据代码构成的虚拟世界。
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般坐落在道路两旁，路边商场为招揽客户而播放的促销宣传声一浪高过一浪，烈阳下端着一杯冰镇奶茶的女孩一边低头发信息一边过马路，年轻的母亲牵着孩子的手，温柔地传授他关于过马路的一些小知识……
这个世界简直太真实了，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沉睡，陷入一个又一个怪诞的漩涡之中。不然该用什么科学理论解释他在出了严重车祸之后，希冀用通关游戏来获得重生，这本身就是天方夜谭。
“滴滴滴——滴滴滴。”耳边的空气被撕裂成一股股的风，李睿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短而急促的鸣笛声，不出所料，张鹏伟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笑容，从旁边车道超车，与李睿并列行驶。
“睿哥，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看着还在送餐中的李睿，不用想也知道刚才大家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挫败。所以张鹏伟询客套性地询问了一句之后，自顾自地开始了情况汇报：“我这次终于送到第二件了！可惜那里的大雨跟瀑布似的，路面积水严重，车轮都被淹没了。引擎泡水之后车子就直接罢工熄火了，然后我就……”
就得了一个差评。
看着他颓然懊丧的神色，李睿了然地点点头。
张鹏伟的出现是他选择相信‘外卖员自救系统’的一个重要原因，毕竟眼前这个垂头丧气的大小伙子此时应该躺在抢救室进行治疗，而不是张扬地骑着外卖车走街串巷地进行送餐服务。
前些天发生的车祸，让李睿一向激昂抖擞的意志饱受挫伤：张鹏伟在运餐途中因为争抢仅剩几分钟的运餐时长，一路上疯狂地连闯三个红灯，最终在第四个十字路口与一辆面包车相撞，伤势严重当场失去意识，被紧急送往附近的医院抢救。
对于李睿而言，他将张鹏伟视为亲弟弟一般对待，平时磕磕碰碰身上出现创伤淤青，他都心疼的不行，更不用说是这么严重的事故了。
那段时间他送完餐就一头扎进抢救室外询问进展，除了挤出时间看望在同样在医院里待产妻子的之外，他前前后后好几次去张鹏伟的老家安抚两位老人。
闯红灯的行为用他们这行的话来说，简直就是“老太太掉牙喝稀粥”，太寻常不过了。苛刻的系统送餐算法，很少考虑人性、意外、疾病等一系列突发状况，听任于系统的外卖员即使有任何怨怼不满，除了服从之外别无他法。
张鹏伟喜呵呵地与他攀谈家长里短，和沉默寡言的李睿不同，他的身上永远燃烧着如火般的热情，“睿哥，我听说干女儿快生了，到时候跟哥儿几个招呼一声，咱风风光光地摆几桌酒席。”
紧缩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了，李睿笑着回答：“预产期就在下个月，别胡说，男孩女孩都不一定呢。”
“睿哥喜欢女儿，那就肯定是女孩，没跑了。别以为我没看到那天你偷偷在网上看小裙子！”
李睿抿着嘴笑，眉间眼里都是温柔，已经初具做一位年轻父亲的姿态。不明所以的张鹏伟紧跟着傻呵呵地笑，露出一齿豁口的笑容属实令人心酸，李睿不自觉换上了一副训诫晚辈的严厉口吻：“你那牙找时间去口腔医院补一补，挺大一小伙子了，还得处对象不是。”
一提到对象，张鹏伟就挤眉弄眼，想方设法地让李睿避开这个话题，他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却因为不自然的躲避动作暴露了内心真实想法：“诶，咱们这行最容易摔胳膊摔腿，我只牺牲一颗门牙已经是险中求生了，太耽误挣钱了，谁愿意找外卖小哥当男朋友，更何况我父母走的早，家里还有两个老人需要我赡养……睿哥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他粗着嗓子冲着想要闯红灯的行人大喊：“危险！看路！好好走路，别闯红灯，别学……学我们。”
话说到最后声音几乎是小如蚊蝇，李睿爱怜地看着眼前大男孩骑着电动车的身影消失在右边路口，他也学着刚才张鹏伟的样子喊道：“使把劲儿，等回去哥给你介绍对象，干女儿还等着收你这个干爹的红包呢！”
呼啸的风似乎送来了张鹏伟含糊不清的回答，李睿紧绷着脸，手心早已经被汗濡湿，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路口。
回头，注意路况，转弯，这些动作一气呵成，李睿默默地将行车速度提到最高，神情严峻。
面前是有“市区最高地标”美誉之称的小区，高达三十二层的建筑，像一柄插入市区心脏的利剑，默不作声地俯瞰整座繁忙城市。
02.
这就是第一项任务，他负责将餐点准时送往二十八楼。虽然说不用送到顶楼已经是最大幸运了，可是二十八层的高度也不是什么值得暗喜的好情况。
尤其是他还扛着一袋重达二十斤的大米。
确认将车子停稳之后，李睿肩上扛着大米一手拎着外卖袋径直走向楼梯间。这项任务他重复了无数次：住在二十八楼的女人每次都是点了一杯奶茶之后，嘱咐外卖员附带各种重物，有时是一桶油、有时是一袋面粉、一桶水、等等。
他也尝试过拒绝，还没等他从二十八层的高度跑下楼梯，系统自动弹出一条信息：“任务失败，原因：外卖员服务态度恶劣。请继续努力。”
所以李睿只能选择接受这种无礼的要求。
使用电梯是不用指望的。小区保安和居民自发性抵制外卖进入电梯，臊得他简直抬不起头，墙上张贴的禁止外卖员通行的警语他也不能视而不见，算上在楼层之间停靠而耽误的时间，坐电梯也不见得便捷多少。仔细权衡了利弊之后，爬楼梯反而是更为简单的方法。
仅仅到达了十九楼，李睿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他的双腿站在台阶上直打颤，全凭意志扶着墙壁一层一层地向更高楼层挣扎。被汗水浸透的衣料黏黏地贴伏在背上，滚圆饱满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一颗一颗砸在水泥台阶上，勾勒出他的送餐途径。
李睿感觉到他的心脏快要在胸腔内炸裂了，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眼前不断播放着车祸影像碎片，耳边是断断续续的急救车铃，仿佛还夹杂着几声婴儿的啼哭声和男人们在酒桌上劝酒划拳的吆喝声，他咬紧牙关，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他得活！他得活！他得活！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二十八！
李睿深深呼吸一口气，看了看时间，还有三分钟空余。他得体礼貌地微笑，强迫自己遗忘刚才的疲惫与崩溃，按响了门铃。
“您好，希望您用餐愉快！”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肥胖臃肿的女人露出一个头，接过奶茶和大米之后，她将两大袋垃圾塞进李睿的怀里：“把它扔掉。”
随后“砰！”一声，门合上了。
女人自始至终没有为自己的行为道歉或者感谢外卖员，两包散发酸臭气味的垃圾是回馈。
墙壁隔音效果不是很好，有或许是女人打电话的声音过大，李睿听见她与电话那头的人争执不休，无形的声音幻化成有形的利刃，狠狠插入他的心脏，让他简直窒息而亡：“我不用物业上门收垃圾，一月一百赶紧退回来！你没见到我每次都让外卖员把垃圾带出小区扔掉吗……”
平台可没给他预留发呆的时间。
李睿一刻不停地跑下楼梯，为了节省时间和体力，他甚至选择扶着楼梯向下滑这种危险动作，在楼梯转角处猛地纵身跳跃，每一步落脚都是用重生的机会作为赌注。
送餐车还安稳地停在原地，李睿顾不上歇息几分钟喘气休整，赶忙赶到运餐车查看餐包有没有丢失情况。剩余三份快餐安安稳稳地放在箱子里，李睿松了一口气，踏上了开启第二项任务的路程。
系统绿色横条显示：升级维护中，已完成百分之二十五的进程。
02.
根据李睿和张鹏伟之前的研究，大致摸清了系统平台运餐算法的规则：以预计送达时间为核心的运算法则，参数涉及骑手服务，用户体验，并直接影响配送决策。其中涉及的变量包括且不限于天气、交通路况、车辆状况、接单时长、上下楼时长、送餐时长等。但最终还是一个字：快。
AI智能基于大数据层层分析已经为他们筛选出一条最佳的配送路线，至于完成水平如何，全凭各人。但‘快’字诀总不会错，他的前辈、后辈、前前辈就是这样做的，车速提到最高，直到加速车把再也拧不动为止，红灯能闯一个是一个，即使多出来一秒，也可能降低了好评变差的风险。
李睿看了手机的提示路线，画面显示离第二个目标地点不远了，时间还很充裕，只是在进入目标所在的社区范围之后，天上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明明是艳阳天，那栋小区却宛如置身夜幕之中。黑压压的乌云将天空遮挡得密不透光，光线暗沉，李睿匆匆揩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路面上的积水。
他将会经过四个没有井盖的排水口，一旦配送车陷入坑洞，餐饭散落坠地，就意味着任务失败。这是他实践了多次总结出来的规律，幸好这次他提前了一会儿到达，积水上涨的速度尽管很快，还是很轻易通过井口边缘在积水中显影出的轮廓进行躲避。
只剩下最后一个了，李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的口中喃喃自语，一边用眼角余光细数着路旁的绿植数量：“花坛左侧第七株月季附近有一个排水口，第六，第七……”
基于上一份送餐所争取来的时间，李睿这次将到达时间足足提前了五分钟，甚至在路上还为一只过马路的流浪猫让路。尽管汤水被面条浸透是必然现象，但看来有一方必须为这个小插曲付出代价。
李睿认为这根本就不是他的过错，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面条就会膨胀泡发，从而影响原有的口感，“客人，店家提前出餐，我也提前将餐送达。”
他礼貌地向面前身着校服的男生解释，那是附近一所高校正在读研的学生，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充斥着对送餐人员的鄙夷不屑：“那就是我的不对喽，我不该点餐是吧。你们这种低贱的平民只配做这种工作，从我们的知识层面就能看出种族的优劣之分。”
李睿怒不可遏，大吼一声：“够了，你不要太过分！”他的拳头带风，险些就要狠狠砸在男生脸上。
男生也不躲避，反而挑衅般地笑着，向他展示手机页面，他的手指从“差评”移到“投诉”两处选项上，带着嘲弄的口吻问道：“你说是点哪一个好呢？是差评还是投诉呢？”
如果是差评，任务失败，他需要从头开始，如果是投诉，李睿内心咯噔一声，面色苍白。
关于自救系统的条条款款他已经背得烂熟于心，接到投诉的话，意味着他直接失去了挑战资格，困死在系统之中，而另一个世界的肉体将会消亡。
不，不能这样。他好不容易才完美克服了种种磨难，那么多人希望他能够回去，静心聆听的话，李睿能够听见空中传来为他祈祷的一句句祝愿：
“加油，挺过去，你不能死！”
“希望外卖员叔叔可以赶快好起来！”
“孩子，挺住，你的家人在等着你！”
……
他不能死！
李睿的眉头紧锁，他深深地弯下了腰，任由男生戏谑打开饭盒，将汤水淋在他早就湿透的身上，他的脊梁呈九十度恭敬地向客人赔罪道歉：“是我的不对，请您给我一个好评，饭餐我会按照原价进行赔偿。”
男生摇了摇头：“一份面条十五，凑个整给我二十就行。”
李睿低眉顺眼，从怀里掏出湿答答的纸币交给男生。男生的神情在经历了一瞬间的嫌恶之后骤然欢呼雀跃，还没等关上门就对屋里的人说道：“想不到吧，哥点外卖也能挣钱！”
没事的，李睿暗暗安慰自己：等回到现实就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转弯，躲避，路面平稳，李睿释然地笑了，眼神也更加坚毅有光，他即将完成自己从未企及的第三项任务。
点餐人是个很健谈慈祥的老爷爷，尽管身为虚拟世界中的一串代码，他似乎衍生出了人类的思考能力和理智：“小伙子，你和那个掉门牙的孩子是一类人吧。你们不属于这个世界，快离开吧。”
他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李睿的表情瞬间凝重了起来，他紧紧攥住老人瘦骨嶙峋的手臂，追问道：“你见过他了？他怎么样？对了，应该已经在在进行第三项了。你什么意思，你们不是数据吗？怎么会……”
怎么会思考？怎么会表现出人类的行为？
老人叹了一口气，将李睿的身体向外推开了几分：“我们来源于人类的复杂意识，你已经选择相信了自救系统，那就自然选择承认了我们的存在，数据不只是数据而已。小伙子，去送餐吧，你还有最后一关。”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屏幕上方横栏显示的数字正在逐渐增加，在达到75%之后就停止了上涨幅度。
李睿几乎是满怀着恐惧不安的心情说服自己继续进行任务，路上行人依旧匆忙碌碌，李睿却很陌生地观察他曾经配送途径的一楼一宇一草一木，那些数据已经先进到能够模拟人的意识思维，李睿突然感受分前所未有的迷茫，自己仿佛是茫茫大海中的一颗粟栗，沉沉浮浮，总归是渺小的生物而已。
04
“滴滴滴——滴滴滴。”
听到熟悉且又特殊的‘招呼声’，李睿回头，果不其然，张鹏伟独特的豁牙笑容进入视线，他也即将完成第四项任务。
李睿脱口而出祝贺他：“看来算法中的巧合又使我们相遇了。”说完他自己也纳闷不已，他为什么说‘又’？，他明明才第一次触摸到第四项任务的门槛，据他所知，鹏伟他也是这种情况。
张鹏伟心情很好，嘴里还哼着小曲儿，他正和李睿琢磨着晚上去哪里下馆子：“东街赵姐家的羊头汤味道是一绝，填上两勺葱花辣椒油又鲜又亮，睿哥，来一碗？壮阳又补肾。”
“去你的。没个正经样。”李睿笑着骂了两句，男人之间无伤大雅的玩笑是调味剂，他总不见得会因此生气。轻松的气氛让他们浑身的肌肉骨骼都快活起来，车轮滚动的每一圈都让他们距离目标更近了一步。
重生，就在眼前。面前出现了两条岔路口，李睿向左，张鹏伟向右。但大家的内容出奇得一致：他们对这段路况太熟悉了，无论转向哪条路，他们都将要通过这片辖区中令所有外卖员闻风丧胆的“死亡三段红”。四处红绿灯路口，怪就怪在，每一次都会遇见至少一个红灯，运气不好的甚至能连撞三个。
第一个红灯，李睿轻轻松松闯了过去，他的黑色电动车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中像一条柔软的黑蛇，轻松自如地从一辆又一辆车前超过，将他们远远地甩在身后。
受到惊吓的老奶奶连人带车摔倒在路旁，车后座扎着羊角小辫儿的女孩嚎啕大哭，李睿没有停车，他的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远远抛下了一句：“对不起，我赶时间！”
机械声自动提示：“时间还剩下七分钟，你将通过三处红绿灯，预计到达时间：3.15分，预计超时四分半。”
第二个红灯刚刚亮起，八十四秒的红灯实在没有等待的必要。只是从草丛中突然窜出的野狗让李睿差点来不及闪避，他不能突然刹车，否则巨大的惯性所带来的冲击力会使后轮打滑翘起，让他连人带车狠狠砸在地上。
来不及思考了， 他猛地转弯，从两辆轿车的夹缝之间艰难通行。
电动车后视镜刮擦车身的尖锐声音只持续了短短两秒，随后左右两辆车同时刹车，停靠在路边检查车辆受损情况。
身后跟上的一辆黑色轿车连续鸣笛了好几声，李睿不为所动。他的脸上还有一道自眼角蔓延至眉心的伤痕，
“剩余时间，六分钟。”
第三个路口的红灯还有十五秒钟就要结束了，李睿看了一眼速度不低的车流，咬了咬牙，几乎未经过任何思索，他就已经做出了一项大胆而又在意料之中的举措。
与其将十五秒钟浪费在等待红绿灯上，他都能多爬几层楼梯了，只要迎合着车流的平均速度，安全通过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路口执勤的交警注意到了他想强行闯红灯的意图，他停下来打着手势示意李睿停止前进，嘴里含着的警哨“嘟嘟嘟”响个不停，尖锐的声音简直要刺破李睿的耳膜。
太快了！交警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那抹黑色身影已经从身边疾速掠过。
李睿心跳如擂鼓一般嗡鸣低沉，他高度紧绷的神经已经临近松溃的边缘，仿佛自己正与擦肩而过的风逐渐融为一体，肉体失重般飘零。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李睿的身体重重砸在地面上，破碎的电动车碎片四溅开来，轮胎还在转动。一辆搬家货车躲避不及，在撞到外卖餐车之后又一头冲向了马路护栏，路面上的刹车痕迹足足蔓延了五米之长。
或许是肋骨被撞断了之后插入了肺叶，李睿刚想说话，气管里的血液倒灌进鼻腔，他呛了一嗓子，从口腔里源源不断往外溢出鲜血，涌在胸前佩戴的工牌上。
他的脑海中乱作一团，光怪陆离的景象在他眼前时隐时现，李睿感受到似乎有人影在身边晃动，他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眼皮的重量让他无法支撑。
冷冰冰的机械声传入耳畔：“自救系统提示：订单已超时，任务失败。系统升级已达到百分之百，现已正式更名——外卖员自杀系统。”
“砰！”远处似乎隐隐约约也爆发一声巨响。
05.
抢救室外，医生擦了擦满头的汗水，向一直等候在室外负责调查事故原委的警察深深鞠了一躬，遗憾地说道：“已经抢救了三小时，我们已经尽力了……”
“主任——”年轻的护士小跑过来汇报情况，气喘吁吁：“前些天送来的张鹏伟刚刚宣布临床死亡，因为不满责任划分，家属和平台方面负责人在走廊上打起来了！”
“违反交通规则，肇事方自行承担50%的责任，出于人道主义赔偿，剩余部分由货车司机和平台各负责30%和20%的赔偿认定。”
平台方面派来的代表正在嘱咐一旁的秘书记录处理结果，因为刚才的一番争执，他的熨帖西装上多了几道褶皱，纽扣也被拽掉了一颗，不知掉落在了什么地方。
悲愤恸哭的两位白发老人被民警拉到一旁，捶胸顿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不止。
“那事故原因呢？”秘书一边奋笔疾书，一边问道。
“这还不简单，外卖员自杀式送餐呗，关我们什么事。”男人漫不经心地掸飞一只落在肩上不识趣的苍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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